论余华《许三观卖血记》的叙事特色(一)

论余华《许三观卖血记》的叙事特色

【摘要】《许三观卖血记》是余华转型时期的典型作品，小说运用了许许多多前所未有的叙事特色，其中重复叙述特色最为令人称道，其重复叙述不仅是小说架构的手段，构成细节的主要手法，刻画人物的重要方式，更是一种独有的国家民族命运的叩问方式，重复叙述模式强化了生命的主题意蕴与民族悲剧的社会底色。在这部小说中对话叙述贯穿始终，余华以简单、朴实的语言刻画了一个个生动、立体的人物形象，读起书来更具趣味性，增强了人物的真实感。本文将从重复叙述和对话叙述两个角度对《许三观卖血记》的主要叙事特色展开研究。

【关键词】余华；许三观卖血记；重复叙述；对话叙述；叙事特色

在余华的小说中，叙述具有本体的地位。什么是叙述？余华说叙述“在确立之前就是一堆杂乱无章的困难，写作的过程就是不断地和他们相遇的过程，不断地去克服他们的过程，最后你会发现叙述成立了。 叙述方式变革一直是余华小说创作中自我反叛的努力方向。

一、重复叙述

重复叙述在余华的作品中既是结构的主要手段也是构成细节的主要手法之一，重复成为这篇小说耐人寻味的亮点。纵观《许三观卖血记》，我们不难看出贯穿整篇小说的线索就是许三观的十二次卖血，这是文章的主干。

许三观的第一次卖血是偶然，他从四叔和爷爷那得知：没有卖过血的人身子骨都不结实，在村子里娶不到女人。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好，也许是出于对卖血的好奇，许三观和十九岁的根龙、三十多岁的阿方去城里开始了第一次卖血。同时我们会发现许三观每次卖血都会伴随着两个次要线索，那就是——在卖血前喝大量的水，以及在卖血后吃炒猪肝，喝二两黄酒，黄酒要溫一温。

许三观用第一次卖血的钱娶妻生子，过了几年平凡的小日子。后来为了赔偿因一乐打架而欠放铁匠的钱，许三观进行了第二次卖血。农村人以能卖血而自豪，而城里人则以卖血为耻，通过许玉兰的话我们可以感受到：许玉兰听说许三观卖了血，“啊呀”叫了起来：“你卖血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们这个家要完蛋了，家里有人卖血啦，让别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说许三观卖血啦，许三观活不下去了，所以许三观去卖血了。”许玉兰仍然响亮地说着：“从小我爹就对我说过，我爹说身上的血是祖宗传下来的，做人可以卖油条、卖屋子、卖田地......就是不[① 以上是对许三观十二次重复卖血的主题进行阐述。]能卖血。就是卖身也不能卖血，卖身是卖自己，卖血就是卖祖宗，许三观，你把祖宗给卖啦。”这一次卖血是被逼上了绝路，也为以后因生活困窘而卖血埋下了伏笔。

许三观第三次卖血带有戏谑色彩，他和林芬芳发生了关系后，碰到了来进城卖血的根龙，为了补偿和感激林芬芳，他与根龙一同去医院卖血；他的第四次卖血拉开了其卖血悲剧的序幕。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一家人连喝五十七天玉米粥，许三观不忍看到一家人饱受饥饿折磨，独自卖血并带一家人去胜利饭店吃了一顿面条。

第五次卖血是为了改善一乐在乡下的苦境，争取一乐早日回城；第六次卖血是为了请二乐的生产队长吃饭；接下来的五次卖血是五十多岁的许三观为了给重病的一乐筹集医药费，在去上海的途中在林蒲、百里、松林、黄店、长宁等地卖血，一次次忍受严寒，逼迫自己喝下冰冷浑浊的河水。

这一段看的我非常揪心，许三观不顾自身安危连续卖血筹钱给一乐看病，这里也侧面歌颂了父爱的伟大。时隔十一年以后，当退休的许三多突然想吃炒猪肝、喝黄酒，想为自己卖一次血时，新血头却侮辱了许三观，许三观的卖血生涯也随之落幕。

三个儿子都工作了，年老的许三观不用卖血就可以吃炒猪肝、喝黄酒，可他依然选择了卖血来获得精神上的满足，作者以这样的方式为许三观的卖血生涯画上句号，为我们刻画了一个迂腐的老人形象，而许玉兰知道许三观是想吃炒猪肝、喝黄酒去卖血后，她流下了心疼的眼泪，她在胜利饭店为许三多要了三盘炒猪肝、一瓶黄酒，还有两个二两的黄酒，许三观说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饭。这种笑中带泪的描写十分有感染力，悲伤中不乏温情。

小民许三观的卖血记也可以说是他的人生苦难史，七个不同目的的先后共十二次卖血，将“卖血”主题重复叙述，其结果就是直面主题——生活的苦难。几乎每一次卖血，都暗示着许三观的生活面临着一个难关，而卖血是一种愚昧无知的求生手段，貌似自愿的一次次卖血掩盖的是生活的辛酸与无奈。余华利用这一次次的重复，通过这种极致性的生存方式，表达了普通大众对苦难的承受勇气，展示出个体生命的坚韧力量。

小说中卖血的情节反复的写，但这种重复也是有变化的，与重复中变化，于变化中重复，重复叙事在余华的多作品中既是结构的主要手段，也是构成细节的主要手法之一。在整个故事的整体谋篇布局中，卖血是主题，吃炒猪肝，喝黄酒，黄酒要温一温；卖血前喝大量的水是两个次主题，次主题的重复一再加增小说的戏剧效果，通过次主题不断地重复深化了主题，减轻了卖血所带来的凄凉、沉郁之感，使卖血事件的悲剧化色彩有所冲淡，次主题的叙事手法隐藏在主题重复叙事的光环之中，次主题叙事缓解了主题叙事所带来的紧张感，使得次主题具有戏剧化的幽默感，达到了与主题重复交相辉映，相得益彰的效果。